倪匡監制香港都市傳說小說（第二十三回）神奇記憶找換店

2020-08-03 5875

在東方小島上，神仙依舊橫行！由倪匡監制、李思衛編寫的香港都市傳說故事。所謂神仙，就是身懷各種異能的事物，他們有的是人，有的是某樣物品，有的甚至只是某種概念，古時候的人遇到的這些奇人異物，替他們安了名字後，就統一稱為神仙，將他們的能力稱為異象。

【第二十三話】

門後面是一片林野。
「溫遠星，你在這裡嗎？」商遙月的聲音。
「哇！」
溫遠星被眼前的一切嚇得目瞪口呆，所以當商遙月抓住他肩膀的時候，他嚇得幾乎跳了起來。
「你這一個月經歷的事……」商遙月進入這個世界之後，亦感到相當吃驚。她讚嘆地說：「實在是太神奇了！」
「嗯，沒錯。」
溫遠星抬起頭，細心觀察眼前的奇景。
四周不見高樓大廈，只有密密叢叢的植物，昏暗的月光隱約地照耀著指示牌，他們此刻彷彿身處在某個郊野公園。
「這裡應該是……林汶靜的記憶世界吧？啊！在那邊！」溫遠星大叫。
商遙月望向溫遠星所指的方向──少女正在坐在大石上哭泣，她就是林汶靜。
兩人慢慢走近她。
林汶靜看著兩人的時候，瞪大了眼睛，如同看到了鬼魅一樣。
「是你們？」
「妳記得我是誰吧？」溫遠星指了指自己，叱責道：「那個被妳利用的人，因為妳而惹上了不少麻煩的受害者。」
「對……對不起。」
「雖然妳把記憶都賣給了孟先生，看來他還是心軟了，保留了妳對現實世界的部分記憶。妳和曹翰漠來到這個虛構的記憶世界，就是要獨佔他，永遠和他在一起嗎？」
「這個世界才不是虛構的！這的確是我和他曾經一起過的回憶！」林汶靜為自己辯護。
溫遠星質問：「如果妳不知道這是虛構的記憶世界，為甚麼還要去騷擾孟先生？」
「我沒有騷擾他。」林汶靜別過頭去，抹了抹眼淚。「我只是……向他訴苦。」
「訴苦？」溫遠星問。
林汶靜並沒有立即回答，沉默了片刻，才傷心地說：「阿漠最近的脾氣，總是變得愈來愈暴躁，跟我說話也變得愈來愈兇，我知道他一定很討厭我……」
「他不是自願跟妳進來的嗎？」
「當時候我跟你們講的故事，全部都是謊言……是我先發現記憶找換店，我帶他去找孟先生，要求出售所有記憶。阿漠他根本不信這樣的事，以為只是惡作劇，所以不虞有詐，很爽快就答應了交易。之後，我和他一起生活，他卻愈來愈討厭我……」
「那是當然的！妳故意把他騙來這裡，又不讓他回去。」溫遠星生氣地說：「妳這麼做太過分了！他的家人很擔心他，妳知道嗎？」
「他的父母？」林汶靜愣住了，看來有點驚訝：「他的父母……為甚麼會擔心他？他們不是忘記了他嗎？」
「當然擔心啦！因為他的兒子被妳拐帶了。」溫遠星沉著氣說：「就算你這樣捉走曹翰漠，親人之間的感情和羈絆也是不會消失的。」
林汶靜望向溫遠星，又看了看商遙月。
她垂著頭，懊惱地說：「無論我怎樣改變他的記憶，就算這世界只剩下我和他……他也沒有喜歡上我，無論再重新試多少遍，都沒用……」
「沒有喜歡上妳？」溫遠星怔了一怔。「等等，他不是妳的男朋友嗎？難道說──」
「沒錯……他不是我的男朋友，由始至終都不是。」林汶靜說：「在學校我常常受到欺凌，在班裡受到冷落。我以為只要在畢業前，都不跟學校裡任何人來往的話，那麼其他人的冷嘲熱諷，應該不會再傷害到我……但曹翰漠對我展開了追求。」
林汶靜向溫遠星和商遙月，哭喪著臉說：
「後來，我才從他跟朋友的口中聽到，他會和我交往的原因，僅僅是因為他跟他的朋友打賭，看看能在多久之內，成功令我喜歡他。那時候……我也沒有辦法對他生氣，因為我實在是太傷心了……」

「我應該對他生氣的，但我的確非常喜歡他。所以我在想，到底有沒有辦法，能夠讓他真正喜歡我。」林汶靜哭著說：「然後，我就找到了記憶找換店的網站，接下來發生的事，你也應該知道了。」
溫遠星當然知道接下來的事：即使加上曹翰漠以及林汶靜的記憶，仍然差一點點才夠，所以她就委託偵探社「幫忙」──事實上是找人來代替她支付交易的代價。
「我成功了，將他帶到了這個世界。我只是希望……我能夠不斷重複最甜蜜的回憶……由他在郊野公園向我表白開始，一直到我在學校從他朋友口中聽到真相之前。我會找到讓他喜歡我的辦法，而在成功之後，我們再回去原來的世界。」
「可是妳卻失敗了。」
「唉……六十次。」
「六十次？」
林汶靜解釋這個數字的意思：
「我麻煩孟先生，幫我重灌他腦裡的記憶，讓我和他重新開始……即使重複了六十次，都沒有效，他都是這樣子……」
林汶靜用手拭乾了淚光，徐徐站了起來。
「不過，你們來這裡的目的，應該不是為了聽我訴苦吧？你們應該是來帶走他的──這也是我最初給你們的委託。」
「孟先生說，只要妳願意的話，你們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。」溫遠星隱瞞了孟先生嫌她煩的事，只是說：「他拜託我把妳和曹翰漠帶出外面，他就會歸還原來屬於你們的回憶。」
「好，離開吧。」林汶靜說：「你們離開吧。」
「好吧，就讓我們一起……」溫遠星怔怔地說：「甚麼？」
「你們離開，我們要留下。」林汶靜竟然沒有動搖，死心不息地說：「我要再來一遍。如果你們在場的話，可能會擾亂結果的。」
「即使重複一百萬次，」商遙月說：「妳也只會得到同樣的結果。」
這番狠話令林汶靜愣住了。
「妳……妳根本甚麼都不知道！」林汶靜憤怒地說。
「妳心裡明白只會導致同樣的結果。」商遙月道：「妳卻寧願留在這個地方？」
「妳……妳別要管我！」林汶靜不甘心地說。
「根據妳剛才說的話，我想我們都應該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。」商遙月回答：「最重要的是──妳心底裡，和我們一樣清楚。」
「……」
林汶靜沉默著，靠在告示牌旁坐下。
然後，再一次哭泣起來。
這時候，就在他們的眼前，突然憑空出現了一道緊閉的鐵門──溫遠星認得是找換店裡的那道門。
孟先生的聲音由門後傳出：
「談得怎麼樣？根據行規，我不能直接進入客人的記憶世界……所以呢，如果可以的話，倒數十秒後，就請你們自行回來。」
林汶靜沒有理睬孟先生的話。
這時候，商遙月轉身望向後方，扯了扯溫遠星的衣服。
「樹叢裡，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們。」
「有人？」溫遠星也望向那一邊。「誰──」
林汶靜大叫：「阿漠！」
一名穿著校服的少年，從樹叢裡探出頭來，疑神疑鬼地問：
「你們……是來救我的吧？」
溫遠星和商遙月凝望著曹翰漠，同時點了點頭。
「太好了！」曹翰漠高興地走上前，朝著鐵門大叫：「我剛剛聽到你們的對話，終於搞清楚自己在甚麼地方。是這道門吧？快點帶我離開！」
曹翰漠瞪了林汶靜一眼，露出厭惡的表情，又再大叫：「我真的不想再留在這個鬼地方了！」
溫遠星本來不知所措，卻突然想起一件事：只要曹翰漠離開，林汶靜自然就沒有留下來的意義，也一定會答應簽署退換協議。
曹翰漠冷笑了一聲，向林汶靜說：「我要回去了，如果妳還要留在這個鬼地方，就隨便妳吧！」
曹翰漠說完之後，率先衝進門裡，瞬間就失去了蹤影。
「我們也走吧！」商遙月對溫遠星說。
於是，兩人也慢慢走近鐵門。
在離開之前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原來的位置。
望向那個依舊坐在告示牌前，不作一聲的少女。